忆大哥顾林昉

2月16日，从北京传来消息，我的大哥顾林昉仙逝。虽然大哥近年身体一直不好，我们对此也有思想准备，但噩耗传来，仍使我震惊不已，泪水夺眶而出。大哥是优秀的江海儿女，更是顾家的顶梁柱，是我心目中的英雄。
大哥长我12岁，1928年9月出生于南通市东北营。他14岁离家参军，小时候我和他接触不多。他小时候的事，大多是听我奶奶、妈妈讲的。大哥从小调皮，但脑子特别灵活，记性尤好。他是我们南通顾家的长房、长孙，是我奶奶心中的宝贝。不论在家或外出，都由奶奶抱着、搀着，不让任何人委屈他。但奶奶对他的教育很严，教他如何做人，爱而不溺，所以他虽受宠，却从不骄横，对上下所有人都很尊重，很有礼貌，事事为别人着想，家人和邻居都夸浒儿（林昉小名）懂事，人品好。
奶奶虽是个封建家庭出生的女子，但知书达理，深明大义。当日本侵略者侵占南通时，她深知“国家兴亡，匹夫有责”，先后支持三个儿子，两个女儿，一个孙子，一个孙女，投入抗日前线。其中包括她的长孙顾林昉。
大哥是受了大孃孃顾永性（又名顾其行）、姑夫江庆曾及顾家叔公顾尔钥的革命思想影响，走上革命道路的。1942年5月，他才14岁，是南通中学学生。当时南通城在日伪统治下，大哥冲破重重阻力，找到在苏北经商的舅舅，舅舅经常在海安一带收购农产品，再把一些日用品送到农村去，经常与新四军打交道，曾经受到新四军一师师长粟裕的接见。舅舅把大哥送到新四军部队里，找到了族叔公顾尔钥，让大哥参了军。听说开始时大哥给顾尔钥当通讯员，天天背个包送送材料，首长、领导都开玩笑叫他小孙孙（因他比顾尔钥小两辈，尽管他只比顾尔钥小9岁）。后来到江苏南通西区行署干部训练班学习并参加工作，曾任南通西区行署政工队队员，南通县委工作队队员，苏中第2地委人民银行组长。抗日战争胜利后，在新四军陈粟部队里，参加了著名的苏中七战七捷战役、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和解放南京等大大小小的战斗。1947年7月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，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主义战士。
1950年春节，大哥从南京回家探亲，全家沸腾。22岁的他，已经是营级干部，腰里还别着一把小手枪，帅极了。那时我才10岁，对枪特感兴趣。一天中午，我们几个和大哥在天井里踢毽子，大哥踢跳儿，一不小心手枪从枪套里弹出来了，我一步抢上去，捡起来，玩起来，大哥马上走过来说，这东西小孩不能玩的，里面有子弹，很危险。这是我第一次摸枪，终生难忘。后来大哥从南京调北京公安部工作，我们见面机会很少。由于家中无劳力，生活困难，大哥主动担起责任，每月寄回25元，一直持续了好几年。以后还每月给我寄15元，支持我上高中、读大学。
大哥在南京时，是南京公安局机要秘书，后随首长调公安部一局工作，第一局专管反特、反谍、对外情报工作。大哥记性好，所有情报网络、人员及反谍工作的安排了然在心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，周恩来总理、刘少奇主席外事出访，保卫工作都是由第一局来负责，大哥责任重大。国家领导出访几天，他总是昼夜守在岗位上。周总理办公室和大哥有专线，大哥平时要把主要材料准备好，随时回答总理的问题，给总理提供需要的信息，周总理一直对他很信任。
“文革”期间，他受到审查，随公安部的部长们一起去了东北“五·七干校”。当时造反派抢班夺权，北京公安局几近瘫痪，外国间谍活动猖獗。周总理很着急，亲自指令把大哥从干校调回，由他任反特反谍特别小组组长，限期破案。外事案件和国内案件不同，要考虑国际影响，要坐实证据，人证、物证一个不能少。他到任后，把一些被造反派赶走的、靠边的老公安调集回来，经过几个月艰苦细微的侦查，搜集证据，对敌特进行分化，促使一关键特务反水，为我所用，再层层设套，引敌暴露，最后这个大案破了，抓了一百多名特务间谍，得到了中央和周总理的表扬。后据此事拍成电影《熊迹》，在全国放映。几十年来他参加侦破的反间大小案件无数，但他特谨慎，因涉及外事关系，有些不该说的事，从来不说，我们也很知趣，不该问的从来不问。只可惜好多精彩的反谍故事，就只能烂在他肚子里了。
“四人帮”倒台后，中央向上海派出特别工作组。大哥是工作组成员，主抓上海公安局。当时上海是“四人帮”的老巢，余党很猖狂，扬言要和中央对抗，可想工作难度有多大，危险有多大。广大上海人民是工作组的强大后盾。他到上海市公安局后，第一步做好思想动员，发动群众，揭批“四人帮”罪行；第二步整顿班子，把一些被排斥的老干部请回来，把余党清除出去。经过几个月的工作，把上海的公安系统重建了起来，安定了上海的正常工作生活秩序。他还有一工作，就是发动群众调查“四人帮”及其余党的反革命罪行。一动员，各方面的揭批材料都来了。经过调查、鉴别，把材料做实，这又是一项艰苦细致的工作。三年后大哥回北京，由于中央工作组的出色工作，得到中央的好评。
大哥回京后，调中央政法委工作，先后任办公室主任、副秘书长、秘书长（正部级），后又调公安部任常务副部长。杨尚昆主席出访，他都是担任特别助理，贴身随行。1992年被授予总警监警衔（相当于上将），被选为全国警察协会会长。大哥以他革命的一生，以他努力的工作，赢得大家的尊重。我们顾家也为他骄傲。
大哥一生谦虚谨慎，对当年引导他走上革命道路的老前辈更是念念不忘。只要有机会，就要去看望顾尔钥、吴沐初他们。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已当了中央政法委领导的大哥回通。有天下午，我陪着他一起去环西路老干部宿舍区看望吴沫初（原南通市政府顾问）、江庆曾（原市政协副主席）、曹从坡（原南通医学院党委书记）等老前辈。我们一进吴老家的门，不知谁喊了一下“啊，小孙孙来了”，立刻引来了满堂大笑，可见他们革命情谊之深。大家的谈话除了问候，便是对当年新四军的回忆，整个下午是满屋的笑声。
大哥平易近人、处事低调，不搞特权，从不为亲属家人谋私利办私事。我们知道这一点，所以也从不找他办私事，几十年来一直如此。根据他的遗愿，他最后的追悼会也极其简单。得悉大哥逝世后，中央有关领导和老领导纷纷打来电话表示哀悼；南通方面专门派人参加了遗体告别仪式，中共南通市委、市政府及其主要领导等送了花圈。
大哥走了，但大哥的人品、精神永远留在我的心中，永远留在我们顾氏族人的心中！

主编：王茂华
供稿：顾林暄
编辑：蒋玉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