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“清乡”斗争中的“卧底将军”

 
80年前，江海大地的这场反“清乡”的正义战争，是中国人民抗日斗争的一个缩影。
1943年4月，日本侵略者为了在中国进一步推行“以华制华”“以战养战”阴谋，在结束了苏南“清乡”后，将目光对准了苏中地区，并进行了大规模的“清乡”。一期“清乡”的区域正是苏中四分区的大部，而日伪军出动兵力最多，使用手段最残酷、最血腥，斗争最激烈的也正是在苏中四分区。在党的领导下，四分区军民为坚守住抗日民主根据地，与日本侵略者展开了不屈不挠的反“清乡”斗争。经过一年多的浴血奋战，取得了斗争的伟大胜利，在中国人民的抗战史上谱写了光辉的一页。而汤团打入敌伪中167天后完整归队，既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，为反“清乡”斗争的胜利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，而汤景延也成为了反“清乡”斗争中的“卧底将军”。
 
将计就计假“投诚”
 
1943年春天，日军打算对苏中区通海五县实行残酷的“清乡”扫荡计划，期间一个叫陆展鹏的人悄悄找上了汤景延。但这个陆展鹏却不是什么好人，他当年曾加入国军为国民党效力，后来又转投到了汪伪政府门下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。陆展鹏和汤景延两人之所以认识，是因为早在1924年，汤景延也加入了国民党军，两人在部队里结为好
 
友。不过在抗日战争爆发后，汤景延又认识新四军挺进纵队三团团长梅嘉生，在梅嘉生的影响下，他离开国军，加入了新四军。汤景延没有急着拒绝陆展鹏的邀约，而是打算前去一探究竟。1943年4月，陆展鹏请汤景延喝酒，一阵寒暄过后，陆展鹏借着酒意透露了真实目的，他想策反汤景延，让他为汪伪政府效力。汤景延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，而是说让他好好考虑几天，可汤景延一回到部队，马上就去见了粟裕。这么些年他跟着粟裕将军走南闯北，打了很多胜仗，心里十分佩服粟裕将军的足智多谋，所以特意来请示粟裕将军。 
1943年初，日军在通海五县疯狂展开“清乡”运动，以优势兵力实施大规模“扫荡”，让根据地军民损失十分惨重。不能与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硬拼，自己又缺乏物资给养，如何走出困境？苏中军区司令员粟裕反复思考，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。就在此时，通海自卫团团长汤景延专程赶来，向他汇报重要军情：“报告司令，就在一个月前，有日军特务联系我，许我高官厚禄，让我投敌叛变。”
1904年4月，汤景延出生于江苏省如皋县陆庄的一个破落乡绅家庭。祖辈数代积蓄，传下数百亩土地。然而到了他父亲时，只剩下10几亩田，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。1924年，汤景延在上海东亚体育学校毕业后，回到家乡如皋县担任监察委员。因为宣传爱国思想，抨击如皋施政，汤景延遭到当局关押。他被联名保释后，一直在乡里小学担任体育老师。1937年，“卢沟桥事变”爆发。日军快速南下，汤景延凭借自己的影响力，在爱国富绅的支持下，组建抗日游击队和日军驻守部队展开激战。数次战斗打下来，汤景延游击队打出了名气。两年后，因战功赫赫，汤景延被任命为苏皖边（地方武装）中校营长。1940年，在一次与日军作战时，汤景延部遭到了数倍敌人的包围。在面临全军覆没的关键时刻，新四军3团团长梅嘉生率部赶到支援，使汤景延部死里逃生。从此，两人结成生死好友。不久之后，汤景延加入了党组织，并率部加入了新四军，成为粟裕手下的得力干将。粟裕得知后，直接来了个将计就计，让汤景延到敌人的队伍中去当特工，为我军传递机密。于是，汤景延通过陆展鹏，与日伪特工总部江苏南通分区长姜颂平取得了联系，双方商讨了叛变的时间和接应地点等。姜颂平原是红十四军干部，后来投靠了中统，被日军抓获后，抵不住严刑拷打，变节成了汪伪特工。为了配合日军的清乡运动，姜颂平潜入根据地秘密接触了汤景延，许以大量金钱和提升官职的条件，诱惑汤景延带着人马“反正”。汤景延觉得这是一次机会，他先是好言安抚住姜颂平，然后马上赶到司令部向粟裕作了汇报。
听完汤景延讲述的详细“投敌”计划，粟裕十分高兴，亲自批准这一计划，并安排主力部队配合汤团演好这出戏。
4月10日，在日本人面前打过保票的姜颂平，见汤景延迟迟未能“行动”非常不满。他以请客喝酒为借口，把汤景延骗出团部。在宴席上，姜颂平佯装酒醉，大声对汤景延说道：“姓汤的，你到底有没有种，刚刚答应的事，就想反悔？”汤景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：“姜特派员，你也知道安抚一帮手下没有钱不行。再说要反了新四军，缺少先进武器，我们几百个人，也冲不出去呀！”姜颂平觉着也有道理，毕竟事情重大，不能操之过急。于是，他向日军请示，又给汤景延拨了一笔钱财和武器，以示支持。4月15日，汤景延将到手的钱财留下，并请粟裕调拨了30余名老党员充实进来，加强自卫团的忠诚度。当天夜里，汤景延召开全团干部、党员大会，把“假投降、真潜伏”的计划跟大家讲清楚。然后，全团官兵换装易帜，宣布投奔日军。在此过程中，有不少不明真相的战士表达了不同意见，有些人甚至痛哭失声，好在有一批基层干部、党员及时做好思想工作，这才没出现什么变故。
4月的一天，通海自卫团团长汤景延带领手下600多人，杀了3名“新四军”战士后，逃到了日伪军门下。其实这3名被打死的新四军是由3名俘虏扮演的，之所以李代桃僵，是为了帮助汤景延获得敌人的信任。为了让这出假戏更显得逼真，粟裕还派出新四军主力团对汤景延部实施了阻击，夜里枪炮声不断，双方交战之地还遗留下不少的尸体。其实，这些都是将之前剿灭的伪军尸体换了一下军装，以假乱真，蒙骗日军。当汤景延带着600余人到达日军据点时，受到了日本人的热烈欢迎。日军大队长亲自设宴招待，酒酣耳热之际，日本人试探着问了一句：“新四军待你不薄，为何投降？”汤景延知道日本人不信任自己，装作尴尬地说：“在那边生活太艰苦，看不到希望，只好另谋出路了。”日军军官听完喜笑颜开，对汤景延大加赞赏。日本人口中说得好，可实际上并没有重用汤景延的打算。6月上旬，姜颂平通知汤团集结到南通城里去集训。在一个月的集训中，敌人对人事问题很注意。有一天，姜颂平对汤团长说：“共产党有书记，你们部队里也有书记，这个书记是干什么的呢？”汤回说：“我部队没有书记。”姜说：“第一营营部就有一个书记。”汤说：“这是文书，根据你们的编制安排的。”姜沉思了一下说：“我有空再找他来谈谈。”
　　这件事引起了汤景延的重视。原来这个营的书记梁浩群原是通海自卫团的保卫干事，“起义”后他名义上是一营营部的书记，实际上是一营的党支部书记。汤景延与姜颂平分手时机智地说：“这人是上海人，回去了，等他回来再叫他到你这儿来。”汤景延同志回团部后与一班人商量，让梁浩群撤退，党支部书记由一营营长、原通海自卫团教导员陈统光兼任。
　  一个月的集训期满后，姜颂平要求汤团向西移动，靠近南通城。汤团长一面同意向西移动，一面把团本部移到金沙镇，以便就近指挥。日军故意将600人分开整训，然后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刘桥、金沙、石岗等10个据点里。
日军大肆鼓吹，引得国人纷纷唾骂，然而，作为苏中军区司令员的粟裕心中却暗自高兴。但我军很多战士都被蒙在鼓里，他们知道后十分气愤，想要私下暗杀汤景延为“兄弟们”报仇。粟裕为了避免汤景延被误杀，严令组织任何人报复汤景延，战士们不解，但也只能遵守军令。 
汤景延背着汉奸的骂名，带着600名战士潜入到了日伪部队，为了削弱汤景延的势力，日伪政府将600战士分散到各个不同的部队。而这正是粟裕将军和汤景延团长想要看到的一幕，因为这600人可不是普通的新四军战士，而是粟裕将军亲自挑选的可用之才。里面甚至还有四五十个共产党员，他们此去不但是为了刺探敌情，趁机粉碎敌人势力，更是为了能策反更多人加入新四军。
 
精心安排巧“归队”
 
在潜伏敌伪的日子里，为了麻痹敌人，消除日本人对自己的怀疑，汤景延投诚后，装成一个沉醉于享乐的人来迷惑敌人，大吃大喝，可谓“五毒俱全”，不光他自己使劲捞财，就连手下的营、连、排长也借着机会倒卖物资，赚得盆满钵满。汤景延还找到一些伪军头目联合组建了“协记”公行，表面上做些蔬菜、粮食生意。暗地里，却把新四军紧缺的钱财、药品、情报送回了总部。汤团清剿新四军不行，做生意却在行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日军对汤景延部逐渐不满起来。为此，日军还制定了让汤景延团上前线与新四军决一死战的计划。眼看到潜伏工作顺利完成，汤景延向粟裕申请回归。粟裕批示：“临走前不妨搞得隆重一点！”9月29日下午，汤景延安排部下将撤退路线传递了出去，为了能集结完整的队伍，汤景延精心安排，以手下营长周显才“结婚”为由，趁着婚礼把原来被分散的部队得以会面，而参加暴动的战士家属也在婚礼的掩护下被安全转移，当场击毙前来赴宴的3名伪军军官。然后，汤景延连夜集结所有兵力，捣毁了10几个据点后，给敌人造成了重创，此次针对苏区的扫荡任务也被迫提前终结。在南通县警卫团的接应下，汤景延带着600名士兵安全返回。
此时，战士们才得知真相，原来汤景延是深入敌军当特工了，他们纷纷向这位英雄致敬，并将他的事迹讲给了人民群众。
 
人民斗争的胜利
 
汤团克服一切艰难险阻，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，出色地完成了任务。在苏中军区司令员粟裕等人的出色指挥下，四分区反“清乡”取得决定性的胜利。据统计，自1943年4月起，我军共作战2600余次，歼灭日伪军5600余人，捕杀汉奸特务1400余人。
反“清乡”斗争中，在遇到危急情况的关键时刻，人民群众总是挺身而出，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，来保护新四军的干部和战士。一次，日军包围了南通县中部地区的一个村子，将几百村民赶到一起，胁迫他们指认党员、民兵，日军司令咆哮：“谁不指认就杀谁的头！”在场的群众没有一人告发，日军气急败坏，连续杀了三个村民，得到的回答仍然是不知道。正是有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参与、支持、拥护、爱戴，整个“清乡”区才成为
陷日本侵略者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，我军才能在敌强我弱的劣势情况下攻坚克难化险为夷，最终取得胜利。经过三个多月的艰苦斗争，我军粉碎了日伪军的“延期清乡”计划。
反“清乡”斗争的胜利，有力地推动了苏中乃至华中抗日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，苏中四分区不仅恢复了原有阵地，而且开辟了29个乡的新区；反“清乡”斗争提高了部队战斗素质，改善了武器装备，扩大了基层武装；锻炼了基层干部和广大人民群众，巩固了根据地政权。这对于后来1944年底苏中新四军主力南下天目山，成立苏浙军区，重建“江南大营”，提供了可靠的战略后方，也为抗战胜利后江南新四军主力北撤提供了坚实的根据地，更为解放战争初期苏中“七战七捷”打下坚实的军事、政治和物质基础。反“清乡”斗争的胜利，把人民战争的斗争策略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，是中华儿女与日伪作生死斗争的一部壮丽伟大史诗，是革命斗争史上光辉的一页。反“清乡”斗争的胜利，正如粟裕将军所说，“是人民斗争的胜利”。它集中反映了军民一致，齐心抗日。
 
 
 主编：王茂华
发布：蒋玉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