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姨姜奋

 
小姨姜奋
倪松高
 
电视剧《亮剑》热播后,我前后看了有十多遍。每当我看到年轻漂亮的护士田雨悉心护理重伤员李云龙,由仰慕到爱慕,由爱护到爱情,结为忘年革命伴侣这场戏时,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我的小姨姜奋。
小姨原名叫姜明珍,姜奋是参加新四军后重起的名字。
1946年夏，国民党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,向中原、华东、晋冀鲁豫、晋绥等解放区大举进攻。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,苏北的新四军于11月奉命北撤。我小姨那时二十岁,是江边永安沙(现属如皋市长江镇)一带的妇救会负责人,在江边镇乡颇有点影响。5日,小姨接到北撤紧急通知,她没有告诉父母,当晚推说到邻居女友家做针线,偷偷地汇合其他几位同志,乘夜步行七十多里到如皋城里报到。
第二天早上,我外公外婆发现女儿不见了,心知肯定是去如城找新四军了,立即让我父亲和舅舅去如城寻找,务必要带回来。我父亲和舅舅赶到如城一打听,新四军己于当天北上海安了。他们又急急赶到海安,还是迟了一步,新四军又北上了。
这以后,就没有了小姨的消息,听到的是新四军在涟水与国民党74师打了一仗,损失较大。再以后听到的是仗越打越大,辽沈战役,平津战役,以及苏北人最津津津乐道的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。在这两大战役中,我舅舅都是支前民工,虽不断打听,也未得到小姨的半点消息。渐渐地,外公外婆也死心了,死了那么多人,女儿肯定也没了。于是在家中的供柜上又多了一个牌位：“女儿姜明珍之位”。
1955年初夏的一天,一个身着解放军制服,戴一顶五角星军帽,肩挎黄背包,拎一只手提箱的年轻女战士,走进了外公外婆那低矮的草屋,扑通一声跪在了外公外婆面前,一声“父、妈妈”泪如雨下。外公外婆先是一楞,随着一声“明珍,儿啊!”母女抱作一团,又哭又笑;外公激动得浑身颤抖,双泪直滚。一家人溶化在了这死别生还的梦境之中。
小姨回来一星期就走了,因为只有一星期的假。这当中还跑了十多里路去看了一下还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我。这天,我这个穷沙滩的孩子，第一次认识了苹果，原来跟家里种的番茄模样差不多；第一次尝到了叫做奶糖的香甜，原来还有这么香这么甜的东西。
很久以后,舅舅告诉我,小姨出走的那夜到如城后立即参军换衣服,随着部队北撤了。没有来得及北撤的干部就南下了, 而没有北撤南下打埋伏的好多人都被国民党杀害了。在北撤的路上，小姨他们不分白天黑夜,不停的跑,跑不动了别人架着跑,实在跑不动掉队的大都死在了尾追的国民党74师枪下。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时,战斗部队撕开口子后两边阻击,非战斗人员和妇女则快速冲过这人墙甬道。我小姨当时是护士,担负着护理伤病员的任务。部队一直撤到山东沂蒙山区才停住脚,进行休整和训练。
后来,华野决定打74师,北撤新四军一提74师,直恨得牙痒痒,纷纷打报告,写血书,坚决消灭老对头,为牺牲的战友报仇。我后来的姨父束旬就是在孟良固歼灭74师的战斗中负伤的。
在野战医院,小姨是重伤团长束旬的专护。在小姨的精心护理下,束团长很快地恢复了。也正因为这次的相遇相知,小姨成了束团长的爱人,也就是我的姨父。虽然姨父比小姨大了整整10岁,但那时是革命的理想第一,年龄差没有障碍。在举行了极简单的婚礼后,小姨就离开医院随姨父到了作战部队。回想起小姨和姨父的这段婚姻,感到如同是电视剧《亮剑》中李云龙和田雨的战地婚姻翻版,亦或是创作原型。
再后来,我姨父的部队渡江后打到杭州,因工作需要,小姨留在了杭州茶厂军管会,负责保卫处工作。姨父一直向南,打到福建,后又加入志愿军抗美援朝,负伤后回国到上海治疗,伤愈后任浙江省金华军分区政委。直到全国解放和抗美援朝胜利,全国稳定后小姨方得回家探亲,于是留下了一幕父母兄妹团圆,疑似梦幻的感人回忆。
这以后,小姨再也没有回来过,把全部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。外公、外婆、舅舅、舅母则经常去杭州,就连我们八九个堂表兄妹也都分别去了杭州。往返车票,旅游费用一概由小姨包了,最后还要再给返程费和礼品。外公外婆的养老费小姨都是按月定期寄出,一直到二老归天。尽了一个女儿的孝心和彰显了革命军人的家国情怀。
姨父在杭州部队干休所100岁时离我们而去,如今小姨也已经95岁了。他们的革命经历己经成为遥远的历史,但是却给我们后辈留下了一股革命军人的豪气和共产党员的正气,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剑魂和绚烂的记忆。

主编：王茂华
编辑：蒋玉武